Fafner's 遁世居

在《梵谷檔案》一書中（請見：打開「梵谷檔案」- The Van Gogh File），我最感興趣的，是郵差 Paul Chalcroft 找出梵谷在倫敦時期的住所—— Loyer 母女的公寓——的那段故事。

一位郵差，他沒有什麼特權，他全部的資料來源，皆出自已公開的政府檔案資料。在找尋的過程中，沒有有力人士從中幫助，亦沒有任何特權力量的介入，他只憑自己的熱忱，和不屈不撓的決心，挖掘出那段早已被人遺忘的往事。

Paul Chalcroft 是梵谷迷，也是名業餘的畫家。他最大的興趣，就是研究梵谷，並臨摹梵谷的繪畫。他發現，在當時沒有一份文獻資料指出梵谷在倫敦的住所，而這段看似不重要的歷史，卻是梵谷一生之中最重要的轉捩點。梵谷在此初戀、求婚、被拒，進而對工作失去興趣，改投身宗教尋求慰藉，之後浪浪蕩蕩、一事無成，再轉向藝術發展。

不罷工的郵差

1971 年，英國倫敦的郵政罷工，Paul Chalcroft 剛好有時間可以好好追查真相。他知道，梵谷在 1873 年時剛滿 20 歲，所以他愛戀的女孩，大概不出 17 至 28 歲之間，由此反推，可得出那個女孩大約的出生年間，於是他到國家檔案室去，找尋在這個期間內所有的出生證明文件，來確認該女孩的身分和地址。

Paul Chalcroft 日復一日，重複著這個繁複且枯燥的工作，終於，在翻到 1854 年的文件時，他找到了一名「可能」的女孩——Eugénie Loyer，而她的母親，則叫做 Sarah Ursula Loyer。

到底是不是？

Eugénie 的年齡和姓氏都符合條件，但當時所有關於梵谷的資料上，都說梵谷愛戀的女孩，名叫 Ursula（愛修拉），而 Ursula 卻只是這女孩母親的「中間名」（Middle Name）。

Paul Chalcroft 繼續追查這名「可疑」的女孩。這次他找尋的，是國家檔案室的結婚證明。又是一陣昏天暗日的資料追查，最後，他找到了這位名叫 Eugénie 的女孩，於 1878 年的結婚證明文件，但上面所登記的住址，只記載到倫敦南區的 Hackford 路，沒有更進一步的住址。

Paul Chalcroft 再次翻找出生證明，要找出這對夫婦的子女，這回他並沒有花太久時間，在 1878 年，這對新婚夫婦結婚才六個月就喜獲麟兒，而在出生證明文件上，則寫著這個名叫 Frank 的小男孩，是出生在 Hackford 路 87 號。

↓ 梵谷的素描，與記錄片所拍攝的 Hackford 路 87 號外觀比較。素描中最右方的花園樓房已被拆除，改為現今的深棕色建築，而在隔壁的 87 號，百年來幾乎完全沒變。

好了，現在確定這位在 1873 年 19 歲的 Eugénie Loyer 小姐，於她 24 歲時結婚、生子，她的住所，是在 Hackford 路 87 號。但，這還是無法確定，這位 Eugénie 就是一般認為的「愛修拉」；而就算是，那這個地址，也未必是梵谷於 1873 年所寄居的處所。

戶口普查資料的確認

Paul Chalcroft 還需要一份資料，那就是 1871 年英國倫敦的人口普查資料。但這份資料，要到屆滿一百年後，才能對外公布，這個期限，是在 1971 年底。1972 年 1 月 1 日，焦急的 Paul Chalcroft 終於進到官方資料室，他仔細地查找著資料，終於，Hackford 路 87 號這一戶，在 1871 年普查時，是住著一名 46 歲的寡婦 Sarah Ursula Loyer，一名 16 歲少女 Eugénie Loyer，和一名房客——當然不是梵谷，他當時還在海牙呢！

追查到此，這位 Eugénie 小姐除了名字以外，差不多所有條件都吻合了。她和她的母親相依為命，靠著出租房間貼補家用，名字的誤差，有可能是有人記錯，或者 Ursula 是 Eugénie 的暱稱或小名之類。總之，梵谷當年的房東太太和女兒，就是住在 Hackford 路 87 號的 Loyer 母女，這應該是不會錯的。

↓ 左為房東太太 Sarah Ursaula Loyer 年輕的照片，右為 Eugénie 和他的丈夫。我上次在介紹記錄片時，把左邊相片中的人物給搞錯了……

The Truth Is Out There...

Paul Chalcroft 獨自發現了這項不為人知的「秘密」後，他並沒有聲張，他只當成是個人嗜好的滿足。當然，他仍默默地關注相關的消息，例如他就蒐集了一張死亡證明影本，那是上面所提及的 Frank 小男孩，也就是 Eugénie 的兒子，他於 1966 年過世時的證明文件。這份文件，因為上面有 Frank 的家屬簽名，因此當記者 Ken Wilkie 找上他時，就是靠著上面的名字再一路追查，而找到 Eugénie 的後代，以及那張寶貴的素描。

我最初以看《梵谷傳》和《追憶文生梵谷》的印象，以為少女名為愛修拉（Ursula），後來看到手邊其他梵谷的書，有的寫 Eugénie，有的寫 Ursula，這曾讓我感到十分困惑。在寫這一系列文章時，上到各網站找資料，全部的資料都說女孩叫 Eugénie，但沒解釋為何這女孩的名字會從 Ursula 變成 Eugénie……

在一步一步接觸更多資料後，我心中的這個謎團也就慢慢地解開，最後從這本《梵谷檔案》中，我知道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這都要感謝那位「不務正業」的郵差先生 Paul Chalcro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