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谷傳(Lust for Life)-- Part 7 第五章:巴黎

quill mark

《梵谷傳》裡,針對印象派的畫家們,先前已經做過了兩次預告。

Vincent van Gogh 第一次是在第三章〈海牙〉,提到西奧已是成功的畫商,他厭惡傳統學院派畫風,而極欲推廣藝壇的新人,包括馬內、莫內、畢沙洛、席思禮、雷努瓦、莫里梭、塞尚、戴嘉、基約曼、羅特列克、高敢、塞拉、席尼牙克。

第二次,是在第四章〈努能〉,西奧回鄉奔喪時和梵谷提起「印象派」和年輕的畫家們:馬內、戴嘉、雷努瓦、莫內、席思禮、庫爾貝、羅特列克、高敢、塞尚、塞拉。

在這一章,上面大部分點到的名字都將登場。他們不將只是名字,而是帶著由他們藝術觀和人生觀所陶鑄而成的畫作,一起現身。

印象派的初體驗

這一章 Irving Stone 的寫作風格,也和前幾章有所不同。這本書,大多是以梵谷的書信資料為主,因此我們已經看過了許多梵谷在創作時的想法,他眼中所看的景色,和他所欲表達的風貌。

而當梵谷到了巴黎和弟弟西奧同住後(1886 年 3 月到 1888 年 2 月),兄弟倆幾乎每天見面,當然就沒有必要寫信。於是,少了最重要的參考資料,《梵谷傳》的巴黎期間,變成是由形形色色的場景和多彩多姿的人物所構成。多出來的,是頂尖藝術家之間感想和觀念的交流,在熱烈的討論和爭執之中,我們看到的是精釆的論辨,我們熟悉的是畫家們的畫風,與核心價值的差異。

但我們缺少的,是如前幾章一般的,那種透過梵谷眼中所觀察到的,能觸及他內心深處,激發他創作渴望的那份永恆之美;是梵谷這位大器晚成的畫家,他掙扎、努力地想用畫筆和顏料,來捕捉住永恆之美的創作過程。

→ 戴圓草帽的老唐基,F 364, JH 1352
↓ 淡紅色蝦子, F 256, JH 1169(梵谷壁畫一、二)Still Life with Mussels and Shrimps

Portrait of Père Tanguy

西奧帶著梵谷到古伯畫店的中樓,那個西奧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印象派」展示空間。梵谷的第一個反應是:「我進了瘋人院嗎?」

在這個梵谷與印象派的初見面中,Irving Stone 只讓他看了三位畫家的作品:戴嘉(Edgar Degas),莫內(Claude Monet),和馬內(Édouard Manet,或譯為馬奈)。

他們發現了空氣!

戴嘉的畫,「畫上盡是後台的芭蕾舞女,用原始的紅、綠、藍諸色,肆無忌憚地傾潑在一起而畫成。」莫內的畫是「一組河邊的外景,燃著仲夏所有成熟而茂盛的色調和當頭的驕陽……莫內筆下最暗淡的顏色,比起荷蘭全部藝術館裡能找來的最鮮明色彩,還要鮮明十倍。」馬內的畫是「畫著一個穿毛線襯衫的男人,帶著法國人星期日下午那種悠然自得十分出神的姿態,掌著一條小船的木舵。他的太太慵困地坐在一旁。」

我找了一下圖,大概只有馬內的那一幅畫,因為描述得比較確切,所以很確定,其他兩人的就只當作參考。

Claude Monet - River Scene at Bennecourt, Seine
↑ Claude Monet - River Scene at Bennecourt, Seine
→ Degas - Ballet Dancers on the Stage
Degas - Ballet Dancers on the Stage

↓ Edouard Manet, Boating.
Edouard Manet - Boating

梵谷的反應是:「眼前的這些畫被太陽刺激得群情騷動,如癡如狂,滿是陽光和空氣,跳盪的生命活力。……」、「這些畫家使他們畫中的空氣充實了!而這種活潑的、流動的、充盈的空氣,也改變了透過空氣才能見到的一切景物!」、「他們發現了空氣!他們發現了光和風,大氣和陽光……」「畫家們看見的,卻是經自己性分和自己工作於其中的流瀉陽光的空氣濾過的事事物物。」

抽象的和諧境界

Henri de Toulouse Lautrec - Moulin Rouge poster 梵谷失去了信心,但西奧鼓勵他:「你以前的東西都是對的……除了你的光線和色彩。」、「現在你要努力的,只是換一塊鮮明的調色板,學習畫生動而光明的空氣。」

之後的情節,就像群英會一般,一個個身懷絕技的好手紛紛上場,梵谷一一見識,一一接招,這些人大都還未成名,大家一般窮,支撐他們的,只有對藝術的堅持與熱愛。

梵谷 最先認識羅特列克(Henri Toulouse-Lautrec),這位以《紅磨坊》而聞名的殘障畫家(右為他為紅磨坊所畫的海報),他最愛畫歡場的女子,Irving Stone 寫說:「在這些姑娘的臉上,他已經攫獲住了悲哀和痛苦,麻木的肉感,獸性的放縱和精神的隔離。」他還畫過梵谷的側畫像(本頁最上面的那張)。

接下來,梵谷結識高敢(Paul Gauguin,或譯為高更),梵谷似乎不欣賞高敢的作品,他只從高敢身上學會喝苦艾酒。

高敢又帶他去找塞拉(Seurat,或譯秀拉),見識到塞拉以科學化的點畫法(Pointillism),來繪製《大碗島上的星期日下午》(Sunday Afternoon on the Island of La Grande Jatte)。「這幅畫隱退到了一種幾乎是抽象的和諧境界。如果它也有生命,那不是從自然的生命得來。空氣裡滿是閃亮的澄明,可是無論何處都沒有一絲微風。這是把顫動的生命當靜物來畫,裡面的動作已經永被排除。」

↓ Georges Seurat, Sunday Afternoon on the Island of La Grande JatteGeorges Seurat - Sunday Afternoon on the Island of La Grande Jatte

下一個登場的是盧梭(Henri Rousseau),他畫的,「多半是些古裡古怪的動物,從更為古怪的熱帶叢林裡向外窺探。……他是個農夫,也是個天生的原始派畫家,……」

Louis Anquetin - Reading Women Rousseau - Hungry Lion
↑ Henri Rousseau - Hungry Lion
← Louis Anquetin - Reading Women

塞尚(Paul Cezanne)向梵谷和高敢抱怨好友左拉(Émile Zola)對他的污衊,說他要離開巴黎,回到老家艾克斯(Aix-en-Provence)做一個隱士;最後,他們到了巴地尼約酒店(Cafe Batignolles),參加印象派畫家每周的聚會,又認識了安蓋丹(Louis Anquetin),他是一個「試鎔印象派手法與日本畫風於一爐的畫家」(上圖左)。

↓ Paul Cézanne - Road Before the Mountains, Sainte-Victoire
Paul Cézanne - Road Before the Mountains, Sainte-Victoire

熱心的社會主義者?

從那個聚會開始,Irving Stone 把本書的調子,大幅往左邊傾斜。我查不到 Irving Stone梵谷的政治傾向,但在 "Lust for Life" 書中,梵谷是帶著共產主義思想的;高敢介紹梵谷時,說他是「熱心的社會主義者」,後來又說「你是這一伙的社會主義者。」當然,上面的「社會主義者」,是取自中譯的《梵谷傳》,原文都是寫 "communist"。

余光中在翻譯時,似乎刻意迴避「共產主義」這幾個字,或許是當時的時代背景所致。書中的老唐基(Pere Tanguy)加入了公社黨,英文是 Communists;梵谷等人要組成 Communist Art Colony,在中譯中用了「領津貼的會社」、「合作畫社」和「藝術合作社」等不同名字來稱呼;當梵谷說:「不行,這會破壞我們的互助精神。我們應該大家平分。」時,Irving Stone 用的詞,其實是 communism。

我不知道 Irving Stone 寫這一段故事時,他的資料來源為何。而那個時代,許多文人對共產主義有所憧憬,且毫不避諱地在他們的作品當中呈現,這是很常見的。梵谷的思想或行為,是不是被 Irving Stone 刻意給「左化」了呢?我只覺得,以梵谷的出生背景和信仰,似乎不太可能會有之前否定上帝存在的想法。

↓ Le Moulin de la Galette, Paris, F 227, JH 1170(嘉萊夜總會,梵谷壁畫之三)
Le Moulin de la Galette

告別巴黎

本章的後幾節,都是梵谷和畫友們熱心想成立「藝術合作社」的故事,他們還逼得西奧當他們合作社畫店的老闆。原本一切都按計畫進行,但後來,梵谷退卻了,因為自從他忙於組織合作社後,他就沒時間拿起畫筆作畫。他心中創作的慾望又熊熊升起,他自己問著自己:「別忙,文生。你到底是畫家呢,還是社會運動家?」(這裡的用詞是 communist organizer)

於是,整個計畫喊停。他要到一個遠離巴黎,遠離西奧,遠離這些畫家們的安靜處所,他要重新接近土地、接近自然,以他在巴黎學得的色彩,再度投入那瘋狂的創作歷程中——就像在艾田、海牙和努能一樣。

↓ Nude Woman Reclining, F 328, JH 1212(裸女背影,梵谷壁畫之四)
Nude Woman Reclining, Seen from the Back

他好好地清理了他和西奧所住的公寓,「在牆上,他掛了一幅淡紅色蝦子的油畫,一幅老唐基戴著圓草帽的畫像,一幅嘉萊夜總會,一幅裸女背影,和一幅香熱里榭街景。」(前四張「壁畫」,請見本頁中梵谷的畫作;但我找不到香熱里榭街景的畫,原文是:a study of the Champs Elysées)

他留下一張字條,啟程到他的下一站——阿羅(Arles)。

親愛的西奧:

我去阿羅了,一到就會寫信給你。

我在牆上掛了我的幾張畫,使你不忘記我

幻想和你握別

文生

對了,在這個中譯版中,余光中譯文裡的「盧佛」,就是我們常稱為「羅浮宮」的 Louvre




0 意見:

張貼留言